王朔：英欧重置关系各取所需

据英媒报道，英国与德国本周将签署一项“历史性”防务协议，这也将为英国与欧盟建立更广泛的军事与安全关系铺平道路。要知道，英国保守党政府前些年可是竭力推动“脱欧”、与欧盟撇清关系，而今工党上台后似乎来了个大转弯，不断强调希望重置对欧关系。斯塔默政府真把安全当成头等迫切大事吗？德国又何以成为欧盟内部被英国拉拢的主要目标？英欧重置关系会因此取得更大进展吗？

首先，需要回溯一下英国一贯的欧洲思维。在英国眼里，自己从来都不是欧洲大陆的一部分，无论在地理上还是心理上。英国认为，欧洲给它带来的更多是不好的历史记忆，包括不断的战乱和麻烦。因此，尽管先前加入了欧盟，但英国更倾向于认为自己与欧盟是“和”的关系，即平等的两方。而且英国素来信奉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它是否真正认同过欧洲一体化的“理想”都令人存疑。这也是英国过去在欧盟中主张政府间合作而反对“欧洲合众国”的主要原因。

其次，需要了解一下斯塔默政府的政策思维。工党政府清楚自己这次能够上台并非因为有多受到民众“喜爱”，根本上还是因为之前保守党执政14年实在无法令人满意，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都令选民多有诟病，“全球英国”口号真的就只成了口号。斯塔默政府上来就强调要“变革”，但问题是“变”什么呢？英国国内政治已经因为“脱欧”等高度撕裂，经济持续低迷。相比之下，外交层面似乎相对容易着手。而与欧盟重建或重置关系，既可获取更多收益，又能在国内彰显自己与前任保守党政府的不同。

再次，需要研究一下英德之间的利益关联。当年在英国脱欧问题上，德国态度比较宽容，法国则是极力反对，甚至提出要惩罚英国，以免给其他成员国树立“坏榜样”。德国却认为不应过分苛责英国，毕竟英国离开欧盟之后也仍是欧洲国家。德国是欧盟的领头羊和核心国，但现在身处“时代转折”，乌克兰危机使其安全焦虑倍增，自身则因历史和现实原因无法大幅提升防卫能力。同时，德国也不愿过分依赖法国，德法双方对于欧洲防务一体化的需求存在实际偏差。英国一直是欧洲防务力量的主要支柱，无论军力、情报还是跟美国的防务联系等，都是强项。因此，英国希望重置对欧关系，德国被认为是一个比较好的“切入点”，而德国与不在欧盟但地处欧洲的英国加强防务和安全合作，显然也是不错的选择。

最后，需要分析一下英国此举的真实意图。工党政府上台后提出不少改革举措，但仍饱受质疑，核心问题在于糟糕的财政。2023年英国财政赤字为GDP的4.4%，政府债务高达GDP的98%，处于历史高位。英国曾声称“脱欧”后要“更好地拥抱世界”，但实际上与其他方面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进展并不顺利，尤其是美国根本不买账。这时的英国自己却也已经“脱离”了欧盟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单一市场，回旋余地受到严重压缩。对于英国来说，以德国为“切入点”、以安全议题为契机，重新拉近与欧盟的关系，除了彰显自己的“大国存在感”，更重要的还是要谋取经济上的利益。

当然，英国想法是好，现实却不一定那么简单。当年因为“脱欧”问题，英欧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欧盟因此遭遇实力和形象上的巨大损失，由此带来的一些麻烦至今犹在。斯塔默也坦言，在其任内不会重返欧盟。可以说，英国拿安全问题做文章，“借路”德国拉近对欧关系，本质上还是实用主义逻辑。即便英欧未来能够重建关系，也将会是各取所需。（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