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岗：派阀解散，日本政坛新生代机会更多吗？

决定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继任者的自民党总裁选举正式开始。日本自民党总裁选举管理委员会9月12日发布总裁（即党首）选举公告，候选人多达9人。不仅参选人数史上最多，多名新生代政治人物也出马竞选。尤其是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儿子小泉进次郎，受到前首相菅义伟的力挺，在《日本经济新闻》的候选人民调中还拔得头筹。除了关心自民党总裁花落谁家之外，很多人也想知道大多数派阀解散之后，自民党新生代政治人物的机会是否变多了。

自民党的政治文化或说潜规则，对新生代并不友好。自民党讲究论资排辈，在各大派阀内更是如此。议员们根据当选次数等政治资历“排排坐”，资历够老，派阀可以向首相推荐出任政府或党内职务，甚至担任内阁大臣。新生代多半只能熬年头。至于竞选党总裁，20世纪90年代前基本没有普通议员什么事，那是派阀领袖的舞台。上世纪90年代政治改革之后，偶尔有几个新生代参选党总裁，但也只是走过场，当选的要么是派阀领袖，要么出身于政治世家。

这次自民党新生代之所以引发关注，最重要的背景是自民党各大派阀除麻生派外都因“黑金”丑闻而解散。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派阀相当于大家族，新生代相当于家族中的年轻一代，家族庇护培养年轻人，但同时也会管束年轻人。过去，新生代必须服从派阀的“调遣”，很难违逆派阀意思而参选党总裁。派阀解散后，“大家族的藩篱”没有了，只要自己愿意且凑够20名推荐议员就可以参选，小泉进次郎等新生代自然就跃跃欲试了。

然而，不是谁都可以成为新生代的。自民党内有头有脸的新生代，比如小泉进次郎，比如现任自民党选举对策委员长小渊优子，绝大多数都是世袭议员，且还不是一般世袭议员，他们的上一代几乎都曾担任过首相或党总裁。

之所以“顶级世袭议员”才能成为新生代，这是因为能被称为“新生代”，本身就意味着在党内具有较大的影响力。首相或党总裁的子女在这方面拥有天然优势：在继承父辈政治地盘的同时，他们仅靠父辈姓氏就能享受较高的知名度，同时他们的父辈在党内拥有诸多部下或盟友，这样的条件不是普通年轻议员所能比拟的。比如小渊优子，在党内有曾受其父亲小渊惠三器重的前首相森喜朗和已故前党干事长青木干雄等大佬的照顾与庇护。

现行制度决定草根很难成为“新生代”。在如今的日本，有一种较为普遍的看法认为，几乎所有政治弊端都因党内派阀而生，因此20世纪90年代的政治改革将众议院选制从每个选区诞生3到5名当选者的中选区制改为只诞生1名当选者的小选区制，目的之一就是削弱派阀作用。然而，中选区制下，派阀至少具有很强的培养年轻议员的功能，不少草根年轻人通过派阀内部渠道逐渐出人头地，虽然慢，但还是有希望的。实行小选区制之后，选区内的候选人必须能够确保获得多数选民支持，知名度高、选区基础扎实的更容易当选。家世显赫、继承父辈选举基础的“顶级新生代”自然更容易受到重视，在党内也更容易出头。就好像一部电影，如果票房压力大，就会更倾向于让具有票房号召力而非拥有好演技成为选拔主演的重要标准。所以，自民党政治的“劣化”并不自现在始，在改变制度的时候就已经埋下祸根，能力出众但家世普通的年轻人越来越难以在日本政坛崭露头角。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政坛新生代政治人物的表演型人格越来越突出。如上所述，能否被称为“新生代”，最重要标准成了能否获得民众的“喝彩”，而非能力、人品等。这种看重政治人物外在表现的价值取向，导致新生代不愿意好好钻研业务，提升自身政治水平，而更倾向于搞一些取悦特定选民的表面文章。比如小泉进次郎，在去年日本核污染水排海之后，他特地跑到福岛，又是在海里游泳又是大吃海鲜；他还主张应当进一步加强防卫力量，支持在宪法中将自卫队地位“明文化”等。

日本政坛新生代可以走多远，还有待观察。新生代有锐度，但也有经验、能力等的不足。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之所以说自己的儿子应该在50岁之后再出来竞选党总裁，或许就是看到了以他儿子为代表的所谓新生代政治人物的这些欠缺吧。（作者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北亚研究所研究员）